李⽩与杜甫的诗歌交谊
【李⽩简介】李⽩(701年2⽉8⽇—762年12⽉) ,字太⽩,号青莲居⼠,⼜号“谪仙⼈”。是唐代伟⼤的浪漫主义诗⼈,被后⼈誉为“诗仙”。与杜甫并称为“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李商隐与杜牧即“⼩李杜”区别,杜甫与李⽩⼜合称“⼤李杜”。其⼈爽朗⼤⽅,爱饮酒作诗,喜交友。李⽩有《李太⽩集》传世,诗作中多以醉时写的,代表作有《望庐⼭瀑布》、《⾏路难》、《蜀道难》、《将进酒》、《梁甫吟》、《早发⽩帝城》等多⾸。李⽩所作词赋,宋⼈已有传记(如⽂莹《湘⼭野录》卷上),就其开创意义及艺术成就⽽⾔,“李⽩词”享有极为崇⾼的地位。
【杜甫简介】杜甫(公元712年-公元770年),字⼦美,汉族,祖籍阳,⽣于河南巩县。⾃号少陵野⽼,唐代伟⼤的现实主义诗⼈,与李⽩合称“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李商隐与杜牧即“⼩李杜”区别,杜甫与李⽩⼜合称“⼤李杜”,杜甫也常被称为“⽼杜”。杜甫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影响⾮常深远,被后⼈称为“诗圣”,他的诗被称为“诗史”。后世称其杜遗、杜⼯部,也称他杜少陵、杜草堂。杜甫创作了《春望》、《北征》、《三吏》、《三别》等名作。759年杜甫弃官⼊川,虽然躲避了战乱,⽣活相对安定,但仍然⼼系苍⽣,胸怀国事。虽然杜甫是个现实主义诗⼈,但他也有狂放不的⼀⾯,从其名作《饮中⼋仙歌》不难看出杜甫的豪⽓⼲云。杜甫的思想核⼼是儒家的仁政思想,他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宏伟抱负。杜甫虽然在世时名声并不显赫,但后来声名远播,对中国⽂学和⽇本⽂学都产⽣了深远的影响。杜甫共有约1500⾸诗歌被保留了下来,⼤多集于《杜⼯部集》。
名⼈轶事——李⽩与杜甫的诗歌交谊
唐朝开元末年⾄天宝年间,李⽩家居东鲁。东鲁其地,确指州。在唐朝,州曾改称为鲁郡(天宝元年改州为鲁都,乾元元年复为州)。因为李⽩移家于此,杜甫的⽗亲杜闲也正在这⾥做官,故李⽩与杜甫的多次相聚,地点主要在州。对于研究这两位伟⼤诗⼈的初聚,需⾸先弄清他们各在何时初游州?这是个⾄今尚存疑议的话题。
李⽩举家迁徙于州之前两年,约在开元⼆⼗⼆年(或前⼀年)夏天,曾经有⼀次州之⾏,是在⼀⼊长安辞京之后,泛黄河东⾄汴州,游燕赵,复南⾏,初到东鲁,在州滞留数⽉。对此,在明清以迄当代诸家之《李⽩年谱》中,均失记,幸有此间李⽩在州写的作品,可资研究:即《五⽉东鲁⾏答汶上翁》、《嘲鲁儒》、《寄远其⼗》、《初⽉》、《赠瑕丘王少府》等。
《五⽉东鲁⾏》⼀诗可见此⾏乃为李⽩独⾃⼀⼈初到鲁地,时⽩尚年轻,未曾及仕,为“举鞭访前途”,⽽“学剑来⼭东”,这⾥只⾔为“学剑”⽽来,⽆移家迹象。诗⼈好学求进之年,来此逗留,复将要返还安陆并准备再次⼊京,即“西归去直道”云云。清王琦《李太⽩年谱》谓此诗“是初游鲁地之作”。道出其时尚未移家。
《嘲鲁儒》中的鲁儒,与前诗中汶上翁为同⼀⼈,因为前诗对于此翁之嘲讽意尤未尽,复以《嘲鲁儒》再作斥责,是前诗的延伸。诗中展现青年诗⼈之⾔⾏豪爽,毫⽆顾忌地嘲讥这⼀鲁地儒⽣。 《寄远》⼗⼆⾸为李⽩在三⼗岁前后作于长安、洛阳等地的寄内诗,是许⽒夫⼈在世时的作品。《其⼗》⼀⾸,乃为游⾄州时作。诗⼈离别安陆已久,思念家⼈,便在鲁上写诗寄内。安旗先⽣指出《寄远其⼗》“作于鲁地”(见《李⽩全集编年注释》《寄远其⼗》题解)。郁贤皓主编《李⽩⼤辞典》也指出这是⼀⾸写在鲁地的作品。
《初⽉》⼀诗为诗⼈在州泗⽔畔望⽉抒怀之作,因闻尧祠亭上管弦乐舞,忆起前不久在燕赵边地所见戍边征战,⽽发“乐哉弦管客,愁杀征战⼉”之感慨。作于开元⼆⼗⼀年秋初游河北之后。
《赠瑕丘王少府》,也是⼀⾸初游州之作。少府亦即县尉。李⽩与王少府初交即以诗相赠,盖因即将离鲁⽽⽆缘相再会。诗⾔“我隐屠钓下”,可知李⽩其时如姜尚未遇,名声不显。“尔当⽟⽯分”句,似有如汶上翁者说过有损于他的话,要求予以辨污。诗中对并不重视李⽩的王少府美⾔恭维,知诗⼈还较年轻。詹英 指出此诗作于“尚未得势”时;安旗指出写在尚“微贱之时”——亦即初游东鲁时。李⽩既有移家于州的打算,不得不委曲于这⼀地⽅长官之下,或为听⼈劝告,⽽作此诗相赠。据以上数诗,可略见李⽩移家东鲁之前两年的初游⾏踪(余另有《李⽩初游东鲁作品考略》)。
李⽩从五⽉到秋天,居于州,与任城六⽗及诸从弟相聚,并结识了杜闲、王少府、刘长史等地⽅长官和⽵溪六逸中的孔巢⽗、张叔明等,也许与杜甫同住在杜闲的官邸,⽅逗留时间略长。这是对李杜初遇时间最早的估计。此⾏,确定了两年后的移家东鲁并作了相应准备。这是⼀⼊长安后的长途跋涉,其路线是:安陆启程—洛阳—长安—洛阳—梁宋—燕赵—州。复经梁宋,旋返安陆。从开元⼗⼋年三⼗岁时辞家到返归,历时四年。
杜甫青年时代,初到州省亲的具体时间有三说。清⼈钱谦益、仇兆等认为在开元⼆⼗五年,闻⼀多、郭沫若、萧涤⾮等认为在开元⼆⼗四年。今⼈王伯奇《杜甫初游州时间考辨》、《李⽩初识杜甫时地新考》(⼆⽂并编⼊《李⽩杜甫在州》),认为“开元⼆⼗年春正有贡举下第,始⾄州省⽗,是时杜甫的⽗亲杜闲正在州司马任上”。“开元⼆⼗⼆年,李杜初识在州,是⽆可置疑的历史事实”。论证“杜甫因⽗寓家州,……开元⼆⼗年春,⽐李⽩早两年有半即⾄州”。这⼀论点发中以有详加论证,是有意义的。李⽩诗《东鲁门泛⾈⼆⾸》,作于移家州之翌年桃花夹岸的早春。杜甫《寄李⼗⼆⽩⼆⼗韵》中有“醉舞梁园夜,⾏歌泗⽔春”,与李⽩在初春时节⽉下泗⽔泛⾈时地相合,透露出李杜同游的迹象。闻⼀多《少陵先⽣年谱会笺》谓“⽩家本在鲁郡。公《送⽩⼆⼗韵》⽈‘醉舞梁园夜,⾏歌泗⽔春’。知⽩游梁园之次年春,已⾄州”(《少陵先⽣年谱会笺》)。两⼈在州相聚,当早于此时。数年中同往来于此地,因得相识相聚。只是尚难得查到可靠的证据。
天宝三载,李⽩沼许还⼭,出长安⾏⾄梁宋(旧说洛阳),与杜甫相遇,杜甫《寄李⼗⼆⽩⼆⼗韵》诗中有“乞归优诏许,遇我宿⼼亲。未负幽期志,兼全宠辱⾝。”《赠李⽩》中有“李侯⾦闺彦,脱⾝事幽讨”。味诗意,其时已深为相知。通常以为此时李杜初聚,恐未确。杜甫作于这次相聚之前的《饮中⼋仙歌》中,⽣动逼真的塑造李⽩形象。早于此时就结下的深厚友情,还见于杜甫的多⾸诗中。 杜甫诗《与李⼗⼆⽩同寻范⼗隐居》中写道“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同⾏”。李⽩鲁郡送别杜甫的诗中有句,“醉别复⼏⽇,登临遍池台”在州两⼈⼀同泗⽔泛⾈,⼀同步⽯门、登尧祠、访范⼗、游⼭……携⼿同⾏,踏遍鲁城⼤地,当也曾同上州城楼。杜甫《登州城楼》诗中,“浮去连海岱,平野⼊青徐”句颇近李⽩,与李⽩诗句“秋波落泗⽔,海⾊明”。与“青⼭横北郭,⽩⽔绕东城。”句式像似,视野更开阔。不由因此猜想,太⽩帮少陵改诗或起⾃此时!
宝四载秋,两⼈相聚,对坐已久,茫然兴起,策马登程,同到鲁城北访范⼗。此⾏,李⽩作《寻鲁城北范居⼠失道落苍⽿中见范置酒摘苍⽿作》,杜甫作《与李⼗⼆⽩同寻范⼗陷居》。李杜访范,遂成
千古佳话。参阅⼆诗,⽩诗有“雁度秋⾊远”,杜诗有“落景闻寒杵”,同在秋天,于访范,⽩诗有“忽忆范野⼈,闲园养幽姿。满族然起逸兴,但恐⾏来迟”。杜诗有“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途中,⽩诗写“城失往路”,杜诗有“屯云对古城”。⽩诗“⼊门且⼀笑,把臂君为谁”?杜诗“⼊门⾼兴发,侍⽴⼩童清”。对辞官。李⽩表明“不惜翠云裘”,杜甫以“不愿论”接应。李⽩乘兴“⾃咏《猛虎词》”,杜甫则“向来吟《桔颂》……”⽩诗有“风流⾃簸荡”,杜诗有“悠悠沧海情”。此诸多相近之处,可见是同⼀次郊游时的作品。似乎杜甫有意仿效李⽩。闻⼀多(《少陵先⽣年谱会笺》)中。指出“(⼆诗)辞意亦相仿佛,当是同时所作”。⼜以天宝元年,州改称鲁郡,诗题中有“鲁城”⼆字,知为天宝四载李杜同在州时作。 “以兹谢朝列,长啸归故园。”李⽩被放之后,由待诏翰林转为平民。脱掉翠云锦裘,换作“⾓⼱微服”;由当初满腔热情⼊京,到失意伤⼼⽽归。壮志难酬,怀才不遇,“⼤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灵痛遭创伤,李⽩视为“失道”,以“马⾸迷陂”喻之。以“遂为苍⽿欺”,喻朝中⼩⼈如张⼟⾃ 之流,如苍⽿⽽已,当年初居州“⾏歌泗⽔春”,对前途怀美好憬。辞别⼉童,奉诏⼊京,“仰天⼤笑出门去”,意欲去“游说万乘”,孰知事与愿违。“君王虽爱峨眉好,⽆奈宫中妒杀⼈。”经历由受宠到遭谗被疏的历程,当时过境迁,今昔殊异,积愤填,⼼神难宁之时,唯此清幽的⽥园,得“近作⼗⽇欢。”农家⼩院中的温,抚违法伟⼤⼼魂。这段时间,两⼈相处⽇久,情谊益深,话题放纵,以致兼带戏谑,即所谓“谑浪偏相宜”(李⽩访范诗句)。这是⼀段“脱⾝事幽讨”(杜甫句)之后任情恣性的闲适⽣活。
访范之时,还另有唱和诗 访范之时,还另有唱和诗,即李⽩《戏赠杜甫》;杜诗《赠李⽩》(秋来相顾),两⾸真情毕现的诗,却长久不被研究家们理解。
《戏赠杜甫》⼀诗,因未编⼊唐⼈选本曾遭到洪迈、陈仅等⼈的误解,以为是“好事者所”,“定是伪作”。郭沫若、安旗、郁贤皓等先⽣⼒作辨误。细审此诗,绝⾮伪作,且是唱和之作,作于访范之后⾛出范⼗的村庄⾏经⼭(饭颗⼭)时。两⾸七绝正引伸出⼀段李杜交谊的掌故。州的⼭,即李杜相逢作诗的饭颗⼭。对此,樊英民先⽣与余都曾据《滋阳县乡⼟志》和《中国古今地名⼤辞典》多⽅考证,述为⽂。
弄清作诗的时间,便不难解读这⾸诗。两⼈从范⽒庄返归鲁城,谈话仍兼戏谑,李⽩⼝占⼀诗: 饭颗⼭头逢杜甫,头戴笠⼦⽇卓午。 借问别来太瘦⽣,总为从前作诗苦。 有感于此诗,杜甫以《赠李⽩》作答: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飞扬跋扈为谁雄?
杜甫访范诗以“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开头。将南朝诗⼈阴铿⽐拟李⽩。李⽩便讥杜甫以“借问别来太瘦⽣,总为从前作诗苦”。因此,杜甫放⾔谓李⽩飘泊⽆定、愧对葛洪、空度时光、“飞扬跋扈”,似嫌过分之语,也正是两⼈交情笃厚的见证。其间夜同眠,⽇同⾏,长时相聚,亲如兄弟,这两⾸兼带戏谑的诗的产⽣,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
以“痛饮狂歌”“飞扬跋扈”写李⽩,以“作诗苦”写杜甫,道出各⾃的特征,皆极真切。此⼆绝,真情毕现之外,可窥得⼈物个性、形象、语⾔。确是重要的作品。唐⼈未选⼊集,⼤因诗句率意之故。 李⽩杜甫在“⽇静⽆云”的秋天郊游,是“酸枣垂北郭,寒⽠东篱”的收获季节。“秋来相顾”,⼈世浮沉。四⼗多岁的李⽩,渐⼊⼈⽣之秋。“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诗⼈⼼上的秋是灿的。从⼊京到还⼭是他⽣活和创作道路上前后期的分野,历经波折,作⽤于他的精神和作品。在《李⽩集》中,五分之四以上且多重⼤题材之作完成于后期。
杜甫从青年时代初游齐鲁,到天宝初年最后离鲁西⾏,他的《壮游》诗中有“快意⼋年九年,西归到咸阳”⼀语,“快意”者,因慢游、因省亲,尤在于与李⽩相聚。
在王瑶著《李⽩》和安旗著《李⽩传》两部书中,皆指出杜甫诗《赠李⽩》写在访范之时,那末,李⽩的唱和之作《戏赠杜甫》的写作时地便⽆疑议。 安旗《李⽩传》中写道:
临别时,范⼗请他们赋诗留念,李⽩写了⼀⾸《寻鲁城北范居⼠》,杜甫写了⼀⾸《与李⼗⼆⽩同寻范⼗隐居》。
杜甫和李⽩也要分⼿了,李⽩在尧祠⽯门给杜甫钱⾏。
他们共同感到都像飘风中的飞蓬……功业不成,丹砂未就,痛饮狂歌,视富贵如浮云把王候当粪⼟,只图快意⼀时⽽⼰。于是杜甫⼝占《赠李⽩》(秋来相顾)⼀诗。
两⼈此别,不知何⽇再能相聚?且对着这⽯门秋光,再饮⼏杯鲁酒。李⽩信⼝吟成《鲁郡东⽯门送杜⼆甫》⼀诗。
鲁城北访范⼗与⽯门饯别的时间相接,同在天宝四载秋天。如果说“醉别复⼏⽇”意指在范⼗家中畅饮。那末,“登临遍池台”句,当也含漫步饭颗⼭(⼭),唱和吟诗的情景。
后⼈注意到杜甫赠李⽩诗多⾄⼗五⾸,还有与李⽩有关的诗,合起来近⼆⼗⾸。以为李⽩为杜甫写的诗则甚少,(《李⽩⼤辞典》指出仅有《鲁郡东⽯门送杜⼆甫》、《沙丘城下寄杜甫》和《戏赠杜甫》三⾸),似乎杜甫更重情谊。这倒有些冤枉了李⽩,窃以为李⽩赠杜诗,有的.未被识出,如《送友⼈》:
青⼭横北郭,⽩⽔绕东城。此地⼀为别,弧蓬万⾥征。 浮去游⼦意,落⽇故⼈情。挥⼿⾃兹去,萧萧班马鸣。
握别友⼈,诗⼈置⾝空旷的郊野。挚友乍分,依依难舍。⽣活动荡,前路茫茫,望长空,浮去落⽇也带有眷恋之情——到底与谁握别,令诗⼈如此惆怅!
前⼈论及此诗,多偏重赏读,少见有⼈研究考证,因为诗中仅写送客,写惜别,对于写作时间、地点,⼏成难解之谜。《李诗选注》谓“此诗但云送友⼈,不知为谁?⽽北郭、东城,不知为何地?”《李⽩全集校注汇释集评》谓:“此诗创作时间、地址⽆考。”但也曾见有⽂章⾔及作诗地点,有南阳、宣城、⾦陵诸说,限于猜测,难得准确。近年始系此诗作于州,李⽩有家在此,⽅有送客活动,现存李⽩州送客诗近⼆⼗⾸,《送友⼈》是不容忽视的⼀⾸。送客地点多在城东尧祠⼀带,此地是⽔陆通衢,交通要冲,⼜多酒肆,便于宴饮饯别,加之景⾊宜⼈,易发诗兴。《送友⼈》亦写在尧祠前泗⽔边的⽯门路上。北望⼆⼗公⾥处九仙⼭嶂列,合“青⼭横北郭”。泗⽔从曲向西流来,⼊州境即转向南,⼜朝西南流,是谓“⽩⽔绕东城。”李⽩东鲁作品,写过这⽚原野上的浮云,写过这⾥西下的落⽇。鲁郡尧祠送别明府诗中“⼭光⽔⾊青于蓝,”与此诗⾸联意近。诗中班马,即《秋⽇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补阙范侍御》诗中“送⾏驻⾦,歇鞍憩古⽊”的那匹马。送明府诗中“朝策犁眉(WO),举鞭⼒不堪”,写策马从鲁门东沙丘旁中⾄相距三⾥的尧祠,这是从李⽩家中到尧祠的往返之路。在相近的时间⾥,仍然是这匹马,送友⼈出⾛后,与孤独的诗⼈为伴。
李⽩东鲁送客诗,皆⾔被送⾏⼈,《送友⼈》别具⼀格。拙作《再谈李⽩寓家东鲁》(《中国李⽩研究》)95、96年集)中论及此诗作于州后,指出或为另⼀道送客诗的续作。因太⽩诗“⼗丧其九”,正篇何诗?⼀时不敢探究。
⼀旦著意于李⽩诗《戏赠杜甫》的写作地点,复诵此诗,诗中“孤蓬万⾥征”的“蓬”字,颇具冲击
⼒,便与鲁郡东⽯门送杜甫诗中“飞蓬各⾃远 ”句,与杜甫《赠李⽩》⾸句“秋来相顾尚飘蓬”相联系,将蓬的意象,引伸思考,这⾸诗显然与杜甫有关。
李⽩由⼊京到还⼭,历经重⼤挫折,⼼情愤,感慨万千,上下求索,前路迷茫。故杜诗谓“秋来相顾尚飘蓬”。不久,杜甫离鲁远⾏,两⼈在鲁郡东⽯门分别,李⽩送杜诗有“飞蓬各⾃远”句,《送友⼈》中⼜有“弧蓬万⾥征”,“蓬”字的复出,可见重要。在两⼈频相处,形影相随,⼼事重重之时,“飘蓬”⼆字。极具分量。
萧涤⾮《杜甫诗注》注《赠李⽩》诗中“相顾”⼆字“见得彼此⼀样,时⼆⼈都流浪⼭东,故以飘蓬为⽐。”安旗先⽣深知李杜,⼤著《李⽩传》中写及⽯门饯别,有“他们共同感到都像飘风中的飞蓬,不知何处是安⾝⽴命之所?”陈贻欣先⽣注意到这个“蓬”字,所著《杜甫评传》第⼗四章以“转蓬”⼆字作题。从这“蓬”字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提供了推断《送友⼈》的写作时地和所送友⼈的依据。
这⾸诗,有交谊情深的背景,这“蓬”字,⽤于其时,意蕴深。细味《送友⼈》⼀诗,通篇情感,皆缘于送别杜甫。“此去尔勿⾔,⽢⼼如转蓬。”(《五⽉东鲁⾏答汶上翁》)。李⽩初到州,就曾作如此表⽩,为实现思想,⽢⼼于如同飘转的蓬草,浪迹四⽅。
《送友⼈》与《鲁郡东⽯门送杜⼆甫》为同时作,是篇续作,正篇诗题上⼰有“送杜⼆甫”,续作便径写“送友⼈”三字。《李⽩全集编年注释》、《李⽩全集校注汇释集评》皆以此诗似为别友⼈之作。前有送诗,继写别诗,⼆者关联,诗意延伸。
细审两⼈的往来诗,⾜见相处时久,相知良深。李杜相聚,决不限于天宝三载遇于梁宋到翌年秋在⽯门分别这⼀年多时光,更早于此时的聚会却向为研究家们忽落。
据新说,李⽩与杜甫初聚,最迟在开元⼆⼗四年,时李⽩初居州,杜甫省亲居住其⽗杜闲的官舍,两⼈都有同期作于州的作品。研究这些作品系年,因知同在东鲁。⾃“⾏歌泗⽔春”,相伴漫步在鲁门东泗⽔畔。以后,聚会渐频,友情递增。李诗《寻鲁城北范居⼠失道落苍⽿中》和《戏赠杜甫》;杜诗《与李⼗⼆⽩同寻范⼗隐居》和《赠李⽩》是两⼈州相聚的后期作品,李⽩在送杜诗中与出异出其他尧祠送客诗的新切情怀。《鲁郡东⽯门送杜⼆甫》写举杯握别,《送友⼈》写杜甫刚刚离去,《沙丘城下寄杜甫》写思念。三⾸诗中感情脉络相合,可视为组诗。以“李⽩⼀⽃诗百篇。”“⽩也诗⽆敌,飘然思不群”。“落笔惊风⾬,诗成泣⿁神”等句,可见杜甫之推崇钦敬李⽩。⽩诗“思君若汶⽔,浩荡寄南征”句,可见思念杜甫之切。《送友⼈》诗中情愫,系因与挚友分别,从诗⼈遥望长空挥⼿惜别的神态,可以推想所送友⼈的形象。“落⽇故⼈情”,这“故⼈”是谁?是⼀起⽉下泛⾈之伴,是共同狩猎孟渚之友,是同游齐州的故交,是携⼿同⾏漫步⼭的弟兄,即⼏天前共饮于范⽒家中的杜甫。“登临遍池台”⼀个“遍”字,写出相聚频。于今落⽇时分,分别在⽯门路上,不由举⼿劳劳,两情依依,⼀再赋诗。杜甫《梦李⽩⼆⾸》其⼀有“故有⼊我梦”句,当是⽯门宴请景再现梦中。如此⼀再互称故⼈,其意颇耐寻味。
《送友⼈》⼀诗,为杜甫所重,作《梦李⽩⼆⾸》,其⼆以“浮云终⽇⾏,游⼦久不⾄”开头,显系化“浮云游⼦意”⽽成。杜甫思念李⽩,也怀念东鲁,怀念北郭的青⼭、东城的⽩⽔。
题材相近的同时之作,参照阅读,往往能得深层发现,例如将李⽩《鲁郡尧祠送明府薄华还西京》与《梦游天姥吟留别》互参,可见情绪升华和语⾔形象提炼。李诗《戏赠杜甫》与杜诗《赠本⽩》互参,可为唱和诗,可见情谊,并推知写作时地。今试将《鲁郡东⽯门送杜⼆甫》和《送友⼈》连在⼀起解读。
醉别复⼏⽇,登临遍池台。何时⽯门路,重有⾦樽开? 秋波落泗⽔,海⾊明。飞蓬各⾃远,且尽⼿中杯。
[背景]:时在天宝四载秋,杜甫将离州,有意与李⽩多番接触。两⼈同去鲁城北范居⼠家中造坊,
到尘之外的北⽅农村,呼吸清新的空⽓,主⼈热情相待,酣饮畅叙,醉眠共被,戏谑赠诗。⼏天以后,杜甫西⾏,两⼈在古门握别。
[鲁郡东⽯门送杜⼆甫]:醉别⽅过⼏⽇,曾经⼀同漫步尧祠、⼭,踏遍东鲁池台。今⽇分⼿,期冀来⽇再会于⽯门路上。望泗⽔秋波,想起⽵溪六逸共隐的⽇⼦。眼前,⽔上蓬草转动,⼈也在飘泊中。在⾏将踏上遥远的旅程之际,再次举杯畅饮,寄深情于酒中。
[送友⼈]:稍顷,杜甫已经远去,诗⼈静⽴原地。张望⼏天前同游的村庄,村⼦前是漫步、作诗的⼭岭。更远外,青⼭如障,横列在鲁城北郭。时光如流,相聚难得,只有环绕东城的泗⽔,漫流不息。此别,如飞蓬飘泊万⾥。天空中浮云、落⽇,也依依留连,好像理解离⼈的⼼境。再次举⼿相招,遥祝⼀路顺风。善解⼈意的班马,萧萧长鸣。
最为熟悉的两⾸李⽩东鲁作品,不意其意密切关联,是颇有情趣的。
姑略谈《雪谗诗赠友⼈》⼀诗。这是⼀⾸存在争议的四⾔诗。诗中所斥责的妇⼈是谁?向有⼆说:其⼀,认为斥杨妃误国。洪迈《容斋随笔》、刘克庄《后村诗话》、赵翼《瓯北诗话》、詹英《李⽩诗⽂系年》、安旗主编《李⽩全集编年注释》等皆持此说。或认为斥夫⼈刘⽒,郭沫若倡此说,谓“刘⽒与李⽩离异后,曾向李⽩友⼈处播弄事⾮,故雪谗⾃辩”(《李⽩与杜甫》)。当以前说为是,则约作于去朝还⼭后的天宝四载。前⼈据“五⼗知⾮”句系年,恐⾮。“五⼗知⾮”系出⾃《淮南⼦》“年五⼗⽽知四⼗九年⾮”句,⽽⾮太⽩作诗之年。
安旗谓“(作雪谗诗)时⽩或遭祸,因向友⼈抒其觉沉忧”(《李⽩全集编年注释》)。
杜甫最崇敬李⽩,也深为了解和关⼼李⽩,对其⼊京、还⼭,知情最多,在洛阳相遇时便备述其事。杜甫谓⽩“脱⾝事幽讨”,“兼全宠辱⾝”。这类话题尤其在访范⼗时谈论最多,杜甫听腻了,便以“不愿论”作阻,或以屈原遭放逐相劝慰,有“向来吟《桔颂》”句可证。“屈原憔悴滞江潭”。此时李⽩的⼼情,确也正像流放中沉吟于泽畔的屈原。因“失往路”⽽“遂为苍⽿欺”,于今“不惜翠云袭”,毅然辞京还家,“远为千载期”,“风流⾃簸荡”。放远⽬光,振奋精神,萌发“屈平词赋悬⽇⽉,楚王台空⼭丘”之思,此与雪谗诗中之“⽴⾔补过,庶存不朽”旨意承接。此诗以“嗟余沉迷,猖狂已久”开头,与杜甫诗中“痛饮狂歌空度⽇,飞扬跋扈为谁雄”相接。兼及“五⼗知⾮,古⼈常有”句,可见他乐于倾听规劝。
《雪谗诗赠友⼈》作为纵谈遭谗经历之时,当赠给最为关⼼和熟知内情的⼈。因此便有了这⾸以雪谗为内容的赠诗。
在朝遭谗被疏以致祸,以雪谗诗表述“⼼切理真”。此时,“谁察余之贞坚”?唯有“离娄⾃明”,“善听”(均此诗中句)以昭太⽩忠诚的杜甫。
《雪谗诗赠友⼈》可与《惧谗》⼀诗相参阅。谗⾔可畏,向谁雪谗?是向最关⼼他的⼈。诗赠予谁?显系杜甫。旨在抒愤,故诗题不著友⼈姓⽒。初读此诗,略述浅见,聊备⼀说。
《秋⽇鲁尧祠亭上宴别杜补阙范侍御》,此诗题郭沫若释为“宴别杜甫兼⽰范侍御”,侍御其⼈,即辞京还乡隐居鲁城北的范⼗。并指出”兼⽰”⼆字,抄本适缺,注以“阙”字。后将“甫”作“补”,后窜⼊正⽂。范⽒不是宴别对象,故⽈“兼⽰”。最早谓此诗为送别杜甫的是唐⼈段成式,他见到有个本⼦上“杜补阙”作“杜考功”,便指出这是杜甫。据诗意,⾄今尚难于认定此说之准确与否?却不妨将诗中情景,视为送杜:
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将落⽇去,⽔与晴空宜。 鲁酒⽩⽟壶,送⾏驻⾦。歇鞍憩古⽊,解带挂横枝。 歌⿎川上亭,曲度神飙吹。云归碧海⼣,雁没青天时。
相失各万⾥,茫然空尔思。
送客地点同在尧祠、⽯门,时间亦是秋季,同为⽇落时分。“相失各万⾥”,⾏程也与杜甫西去咸阳契合。这句诗与《送友⼈》中“孤蓬万⾥征”,与《鲁郡东⽯门送杜甫》中“飞蓬各⾃远,”三者相合,⾜见关联。杜甫曾向范⼗说过出⾏之⽇,事先有约,故赶来参与宴别。此诗如确为送杜,那末,三诗作于同时。郭沫若的发现,可资深⼊研究。
《沙丘城下寄杜甫》,是李⽩怀杜诗最为著名的⼀⾸,是很重要的⼀⾸。通常系为天宝五载作于东鲁州:
我来竟何事?⾼卧沙丘城,城边有古树,⽇⼣连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思君若汶⽔,浩荡寄南征。
李⽩居东鲁沙丘家中,⼣阳西下时,思念起远⾏之后的杜甫,⼼潮如汶⽔浩荡,便以诗寄情。据诗题中“沙丘城下”,诗中,“⾼卧沙丘城”,可确知李⽩东鲁家居之地。另外在《送萧三⼗⼀之鲁中兼问雅⼦伯禽》诗中中“我家寄在沙丘旁”,并参以“我家寄东鲁”(《寄东鲁⼆稚⼦》),“⼆⼦鲁门东”(《送扬燕之东鲁》)句,其居家地点,所⾔甚明。唯前⼈不知此沙丘在州,⽽迷茫千载。安旗《李⽩全集编年注释》书中《沙丘城下寄杜甫》题解“沙丘指州(鲁郡)治城瑕丘。《州府志》‘沙丘在东门外⼆⾥’,杜甫时在长安”。正当研究学者著意李⽩东鲁寓家地之时,1993年州出⼟《北齐河清三年造像》刻⽯,上有“岁次实沉于沙丘东城之内”句,确证州沙丘的存在。沙丘之谜,始得冰释。以往认为李⽩家在任城,实误。任城有“李⽩尝醉于此”沈光《李⽩酒楼记》的酒楼,只是他曾多次借居的贺兰⽒的酒楼。以沙丘城代指州县城,亦见于初唐骆宾王的⽂章,这是唐代⼈所熟知的代称。
诗中以古树、秋声喻诗⼈孤寂,以鲁酒齐歌写思念之苦。⼜见⽯门秋波,将思念之情寄予南征的汶⽔,写来情深意切。
李⽩关于杜甫的诗有《戏赠杜甫》、《鲁郡东⽯门送杜⼆甫》、《沙丘城下寄杜甫》,加之《送友⼈》和另外两⼈同游时所作的⼏⾸,这位年长⼗⼀年的兄长,所作也甚可观。尤难得诗中寄以深情。 杜甫离鲁城到长安,“朝叩富⼉门,暮随肥马尘”,悲⾟不堪,愈加思念李⽩,悔于没有更多时光同在⼀起。严冬时,“寂寞书斋⾥,终朝独尔思。”作《冬⽇有怀李⽩》。在《春⽇有怀李⽩》中,以“⽩也诗⽆敌”评价李⽩,期望再见,“重与细论⽂”。孔巢⽗谢病归江东,杜甫请他到⽳寻李⽩,转致问候。因⼊永王李lin幕中,李⽩蒙冤,杜甫尤其关⼼,写诗深表不平。思念之切,以致“三夜频梦君”。作于李⽩暮年时的《寄李⼗⼆⽩⼆⼗韵》被视为诗体⼩传。
李⽩“济苍⽣,安社稷”。“使区⼤定,海县清⼀”之志,与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愿望契合。其创作影响杜甫,其少任侠、重义⽓、乐于助⼈的⾼尚品格,感召杜甫。对⼈⽣、对诗歌艺术,两⼈的⼼灵上多有相通之处。诗中两相互尊敬,友谊诚挚,对诗的缪恋,将两颗伟⼤的⼼连在⼀起。
李⽩“⼀⽣低着谢宣城”(王⼠《论诗绝句》)锤情于谢。杜甫则尤其痴情于李⽩,且愈到晚岁,愈加深切。
李⽩杜甫聚会地点有梁宋、单⽗、州、济南等地,其初遇和最后分别却在州,在州相聚时间最久。李⽩赠杜诗,均作于州,关于李杜交谊,州是最为重要的地⽅。
杜甫青年时代游齐赵,⾄东鲁,写出名篇《登州城楼》,诗中“东郡趋庭⽇,南楼纵⽬初。”道出了此⾏之⽬的,从此开阔了视野。到最后离鲁之前,有感于“⼭东李⽩”之称,⾃谓“余亦东蒙客”,与李⽩之称东鲁州沙丘为“家”、为“乡”、为“故园”、“故巢”有所区别。从这些词语,可见诗仙、诗圣与这⽅⽔⼟的深厚情缘。
李杜交谊历来为⽂学史家称道。闻⼀多先⽣在《杜甫》⼀⽂中盛赞两相聚:
我们该当品三通画⾓,发三通⿎,然后提起笔来饱了⾦墨,⼤书⽽特书。因为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除了孔⼦见⽼⼦,没有⽐这两⼈的会⾯,更重⼤,更神圣,更可纪念的。我们再逼紧我们的想象,譬如说,青天⾥太阳和⽉亮⾛碰了头,那么,尘世上不知要焚起多少⾹案,不知有多少⼈要望天遥拜,说是皇天的祥瑞。如今李⽩和杜甫⼀诗中的两,劈⾯⾛来了,我们看去,不⽐那天空的异端⼀样的神奇,⼀样有重⼤意义吗?
假如关于这件事,我们能发现到⼀些详实的材料,那该是⽂学史⾥多么浪漫的⼀段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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