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研究２０１５年第２期（总第１３０期） ・博物馆学・ 口述资料・口述灾・博物馆 桑世波 摘要：口述史作为一种研究历史的方 法已被多种学科所应用。研究是博物馆的主 要功能之一，口述史与博物馆之间也有着不 可分割的关系。如何认识口述史，如何利用 口述史去进行博物馆的历史研究、提升博物 馆的陈列水平应是当下博物馆加以关注的 问题。 关键词：口述资料口述史博物馆 ＤＯＩ：１０．１３６６Ｓ／ｊ．ｃｎｋｉ．ｍｕｒｅ．２０１５．０２．００９ 口述史缘起于上世纪４０年代的美国， ８０年代逐渐被学界关注，现在作为一种治 学、研究历史的方法已经为多学科接受并 应用。博物馆是神圣的文化殿堂，遵从严 谨、科学的态度对人类生存的物证进行征 集、收藏、研究、展示还原历史。研 究是博物馆的主要功能之一，研究也是博 物馆进行陈展、开展对外教育的基础，加 强对口述史的征集自然也成为博物馆历史 研究，增强陈列展览效果的方法之一。那 么，何为口述史，如何征集、合理地使用 口述史，应是当下博物馆需要认真对待的 问题。 一、口述史与口述资料 也许有人认为，对于口述史的征集与 运用博物馆并不陌生，在一些博物馆的展 陈中早有应用，比如在展厅内播放事件亲 历者的采访录音、录像等。然而，值得说 明的是，多数博物馆对于这种口述音像资 料的运用并不等同于学界所指的口述史， 它仅是对口述资料的引用。口述资料与口 述史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二者有区别也有 联系。 对于口述史的界定，学界曾各执一词， 有人认为凡是采用一问一答式征集的资料 都可以称为口述史，如访谈录、回忆录、 亲历记、人物传记等。也有人认为口述史 是在录音、录像等设备的辅助下，通过一 问一答的形式对某一事件进行访谈，继而 对访谈资料进行整理、研究，再与文献资 料进行勘校后最终形成的史实记录。目前， 随着学界对于口述史研究的深入与应用的 规范化，第二种观点得到认同，在史料研 究工作中提到的“口述史”就是指对访谈 研究后的史实记录，又称口述历史、口述 史料。 口述资料是就某个问题对当事人、亲 历者所进行的采访、访谈。此过程是事件 亲历者就某一问题进行的语言表达，是被 采访者在他的认知世界范围内对所知晓的 事件做的陈述。这种口述所得的材料只能 被称为口述资料，而不能被称为口述史。 因为在这一过程中的口述内容只是被采访 者的主观陈述，陈述过程不排除会受到个 人情绪、偏见、对事件认识高度等因素的 干扰。在实际工作中，为了厘清一件事情， 说明一个问题，在做口述资料征集时往往 需要采取多人次、多角度、多层次地进行， 然后再把每一次采访所征集到的若干“口 述资料”进行印证、分析、归纳，最后才 能得出真实的历史——口述史。应该说单 一人次的口述资料仅是历史研究的一种参 考，他未必是历史记录、历史。口述 资料仅是“口述史”的一个部分，口述资 料是原汁原味个人观点呈现，而口述史则 是对多个口述资料，口述资料与文献资料 之间相互印证后的结果。口述资料是口述 史的初级形态，口述史是口述资料的高级 状态，口述史是文献资料的一种补充与勘 校，口述史必须站在口述资料的肩膀上， 才能发出耀眼光芒。对于博物馆而言，我 们在征集过程中是对口述资料的征集，在 陈列时必须是对口述资料的研究成果一 口述历史的使用。如果将一家之言采取拿 来主义当成史实记录冒然使用，那是不严 谨不科学的。 二、口述资料的特点 １．口述资料可以对现有文献资料进行 补充、丰富与勘校。口述资料的收集不外 乎这样几个目的：第一为了弥补、丰富原 有文献资料，第二为了更加有力地证明原 有文献资料的史实性，第三为了驳斥原有 文献的谬误。口述资料通过采访不同的当 事人，进行不同角度的印证，可以得出较 为真实的史实。 ２．口述资料的征集具有一定的时效 性。口述资料的征集是事件亲历者、当事 人口头叙述的事件记录，被采访者一定是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目前我国博物馆的分 类来看，只有反映近现代史的博物馆较为 适宜做口述资料的征集。而随着时间的推 移，近现代史的亲身经历者大多年事很高， 因此博物馆对于口述资料的征集应该与时 间赛跑，尽快确定采访对象，制定采访方 案加以实施。 ３．口述资料具有个人情感色彩。在本 文的第一部分已经谈到，征集到的口述资 料不免会夹杂些个人情感、判断在其中， 在实际工作中也会出现对于同一事件或者 人物，被采访者们会有正、反两方面的态 度、评价，因此对征集后的口述资料一定 要从被采访者与事件间的关系，所处的立 场，所处的环境客观地对待每一次口述资 料的内容。 ４．口述资料较文献资料在表现历史的 细节上更加细致，所涉及的人物层面更加 广泛。为了更加立体、客观地反映一个问 题，对口述资料征集时，不仅仅关注上层 精英人物，也要关注基层人们的声音，这 样所得出的口述史才能更加准确、全面、 接地气。同时，通过口述资料还能够得到 比文献资料更加生活化、人性化的历史细 节。在反映人物时，可以体味到人的真性 情，伟人的平民化，平民的非凡处；在反 映事件时口述史传递的信息还会有种“细 节决定成败的”的意味，也许只是一个关 键的细节被口述者所例举，却恰是一个极 为重要的点睛之笔，瞬间就可以使事件、 人物变的生动而有生命力。 三、博物馆征集口述资料的主要内容 １．加强对博物馆事业发展中的重要人 物、事件亲历者进行口述资料的征集。 我国第一座具有现代意义的博物馆是 １９０５年建起的南通博物苑，至今日我国博 物馆事业经过百余年发展，筚路蓝缕、历 经曲折，但是博物馆“为社会及其发展服 务”的功能却一直如使命般附着在博物馆 灵魂里，这也直接表现为每一次大的社会 变革、动荡都会在博物馆里发生重要反应， 也牵连着博物馆从业人员的观念、认知、 情感等方方面面的反应。博物馆是舶来品， 我国对于博物馆为社会服务的功能认识， 经历了一个从文化认识到文化自觉的过 程。起初由于人们对于博物馆为社会服务 的功能认识不足，上世纪５０年代之前建设 的博物馆并没有得到社会重视，社会对博 物馆利用的意识并不强，以致于在文献资 料中对其记述的文字较少，也直接导致我 国在博物馆学研究工作上的某些欠缺。即 便能查到一些文字，也多为大事记式的条 款记录，其人文气息，所处的社会环境、 人在博物馆中的作用、建设动机、陈列方 式、社会教育ｆ青况等根本无法触摸到，一 个原本似乎是生机勃勃、蒸蒸日上的大好 发展态势，仅用一两句话便简洁地进行了 表达。如：１９３６年，全国博物馆统计是７７ 家，这一数据曾被多种书籍参考引用，但 是７７家博物馆的名录、类型、组织机构、 有哪些建树与业绩、它们为我国博物馆事 业的发展起到了哪些作用等等，这些内容 均不能在“７７”这个数字中得到诠释。当 然，这里并不是对数据引用者们进行批评， 而是要怀着崇敬的心情感谢他们把这个数 字以史料的形式进行公布，如若没有这寥 寥文字，博物馆事业早期发展的研究工作 会更显苍白。显然造成这种用数字对我国 早期博物馆事业发展进行描述的局面，还 是因为在博物馆事业发展早期，业务主管 部门、事件的亲历者们所留下的可供查阅 的文献资料太少。那么，用什么方法对其 进行充实、补救？显然，口述史应是一种 十分符合实际，并具有操作空间的方法之 一。我国博物馆事业起步于近现代，而中 国党的博物馆事业则发生在上世纪 二、三十年代，如果仔细梳理，制定出可 行的征集计划，应该可以找到部分口述资 料的征集对象，将博物馆事业发展过程中 关键节点上的重要事件、闪光之处，如著 名博物馆建筑设计者、建设者，里程碑式 事件的相关人物、扭转乾坤式的决策过程、 以及普通的基层工作者、见证者进行抢救 性的口述资料的征集，这种行为不仅可以 完善我国博物馆事业发展中文献资料的不 足，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着我国博物馆学 的研究工作更具波澜，更加绚烂，更有人 文情怀与传统文化精神。 ２．博物馆要偏重于对馆志、馆史口述 资料的征集。对于博物馆而言，特别是上 世纪８０年代之前建设起来的博物馆，口述 资料的征集对于馆史、馆志的撰写有着更 深层的意义。一部博物馆的馆史、馆志就 是一个博物馆的发展史，透过馆史资料可 以看到博物馆建设的动机、意义、选址、 领导班子、设计工作者、建设者、发展经 历等重要且有价值的信息。馆史还对考量 当地社会的发展，人们精神文明素质的发 展状况等工作具有一定的作用。但在实际 工作中，有太多博物馆并没有属于自已的 馆史，并没有保存良好的博物馆发展的原 始资料，或者没有完善的原始资料的积累。 对于８０年代之前建设的博物馆，大者隋个 共同经历的特殊发展时期一一文化大革 命。对于这一时期的文献资料，多数博物 馆普遍存在这样两个问题：第一，对此时 期博物馆的发展情况没有详细记载，即便 有些文字资料也多半是性的语言描 述、官方式的表达，缺少生动的、鲜活的 人的呼吸之声，呐喊之声。第二，在这一 特殊时期，馆内原有的完善文献资料在各 种“运动”的折腾下遭到严重破坏或者遗 失。以笔者工作的淮海战役纪念馆为例， １９５９年奠基，１９６０年动工，１９６５年建成 开放。在开放初期关于馆的建设与发展隋 况的确留存有较完整的文字资料，但是由 于经历了这一灰色发展期的 “洗礼”，不仅馆的部分设施遭到破坏，还 使一些珍贵资料丢失。如今纪念馆里的从 业人员对过去的事情均不熟悉，编写馆史 时对这一时期的情况记述就变得十分被 动。此时，自然会想到通过打电话、写信 等方式向老一辈工作者进行咨询、了解情 况，同时也关注那一时期亲历者的回忆录、 口述资料等，以期通过这些方法弄清纪念 馆早期发展的情况。近期笔者征集到了由 原淮海战役纪念馆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副主 任、徐州市，现已９０高龄的何赋硕先 生的口述资料——《我在徐州５０年》（由 资深记者胡存英、王人斌执笔），在这份口 述资料中就有他亲身经历的关于淮海战役 纪念馆建设情况的详细记述，字里行间所 表现出的不仅有智者之问的精彩辩论，还 有一些鲜为人知，充满情趣的生活小调、 小插曲。面对这份白纸黑字，我当然不能 冲动地将其视如史料直接搬进馆史，但至 少我有另外一种冲动——要与何老面对面 地进行访谈，进行口述资料的征集，然后， 在此基础上再对其他亲历者进行口述资料 的征集，最后将资料汇总形成口述史，保 存在馆史中。我想这一行动必将对博物馆 事业，以及淮海战役纪念馆的发展大有裨 益。 而在我国３８００余座博物馆的建设过 程中，相信与淮海战役纪念馆命运、遭遇 相似的馆还有很多，口述史的出现，以及 主动地将口述史运用到博物馆事业的发 展、研究工作中，应是当今博物馆工作者 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３．博物馆展陈史的研究工作也需要加 强对口述资料的征集。博物馆的主要功能 之一是对公众进行宣传教育，而宣传教育 的前提是要有准确的展陈史，以及馆藏文 物的研究成果。应该说科学研究是博物馆 开展业务的重要基础性工作，口述史作为 一种历史研究方法也极其适宜在博物馆陈 展史、文物研究工作中运用，特别对于一 些以陈展近现代史为主要内容的博物馆， 口述资料的征集就更显迫切与可行，因为 与陈展历史相关的人或事件的亲历者有些 尚健在，思维尚清晰，通过访谈，完全可 以征集到有价值的口述资料。 ４．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建设， 特别是在对民俗、民间文学等非遗项目整 理工作中，也需要运用征集口述资料的方 法。我国汉代的大文学家、史学家司马迁 在其所著《史纪》中就曾大量使用了口述 史料，司马迁为了完成这部巨著，费时２０ 余年，多次到全国各地考察古迹民俗，倾 尽毕生心血。司马迁的这种采用“实录” 方法对民俗、民间文学进行整理编写，固 然与今天我们所讲的“口述史”有一定的 区别，但是此方法，以及由此而取得的巨 大成就，对于当下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整理 及展馆的建设工作中，对述口史的使用仍 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与参考意义。 四、口述史对博物馆陈展工作的重要 意义 １．口述史可以使博物馆陈展更加立 体、真实。口述史属于一种新型的文献资 料，区别于传统文献资料。口述史对于历 史的陈述具有真实、生动、鲜活、立体的 特点。博物馆与其他教育场所、途径的重 要区别在于，可以重构历史并有强烈的历 史现场感。在博物馆的陈展中运用亲历者 口述资料营造出的历史氛围，正与博物馆 需要给观众营造历史的现场感有异曲同工 之处，因此，在博物馆的陈展工作中适时 加入口述史，将进一步加大博物馆的宣传 力度，增强博物馆的教育效果。 ２．口述史运用到陈展中可以实现让文 物“说话”。博物馆是对人类生存物证进行 展览的重要场所，在陈展中除了物证外， 再加上口述史——人证的出现，可以更加 细致地挖掘历史事件中“人”的真性情， 揭示“物”所蕴含的深刻内容，真正达到 让文物“说话”的展示效果，达到使陈列 语言变得更加丰富、生动，展览变得更加 有感染力的目的。 ３．口述史可以使博物馆的讲解工作更 加鲜活、有说服力。博物馆讲解工作主要 目的是让文物中所包含的或曲折感人，或 意义重大的人、事加以释放，让观众更加 了解文物，明确展览主题，起到良好宣传 教育作用。在淮海战役纪念馆内陈展着一 个降落伞，文物说明牌上表明：军 空投下来的降落伞。但是关于降落伞的一 些战地小故事，说明牌却无法进行详细表 述。２００７年２月２日，笔者曾采访过原淮 海战役参战之一，中原野战军第四纵 队十三旅陈康旅长的夫人郭青女士，她就 十分生动地向笔者讲述了一个关于降落伞 的故事。郭青女士时任某部机要员，也在 淮海前线。在淮海战役第三阶段军 被人民围困后，军主要通过 空投食品、美钞来鼓舞士气。由于当时的 包围圈小，包围圈外面约五六十米处就是 党的，因此军空投下的许 多食品都飘落在了包围圈外面，在战火纷 飞、褐衣蔬食、天寒地冻的生存环境里， 必定会引起国、共双方人员的哄抢。一次 郭青女士抢到了一个降落伞，由于太重拉 不动，便又喊来战友帮忙，可就在她们奋 力拉伞的途中忽然听到伞里发出了“噜 噜”、“哼哼”的声响，起初他们认为伞里 裹了个人，待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伞摊开后， 才发现躺在伞里的原来是一头没有来得及 杀的活猪，以及许多食品。如此不可思议 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淮海战场上。后来这 个降落伞被郭青拖回了家，并从中间冲开 再缝上，在艰难岁月里当被铺，生活条件 好些后，又用来做盖布……难以想象，一 个降落伞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 的故事，竟然包含着如此多的生活气息！ 如果在讲解时能够把这些口述资料加入其 中，讲解怎么会不吸引人，怎么会不感染 人呢？ 除此外，口述史还可以使展览更加贴 近人们的生活。口述者讲述时往往会伴随 着内心强烈的情感，其喜、怒、哀、乐种 种隋绪会在表隋、声音中有所呈现，这些 都是展览中版图文字所不能给予观众的满 足，这种伴有丰富情感的展览方式更容易 拉近与观众的距离，进入观众心里，与观 众产生共鸣。 五、结语 总之，口述史是博物馆征集工作的一 个发展方向，也是活跃博物馆陈展的一种 方法，只是在征集与利用口述史时，一定 要遵从它的特点、规律，理性、谨慎地对 待。 （作者：江苏省徐州市淮海战役纪念馆 管理学硕士副研究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