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卷第2期 宜春学院学报 V01.32.No.2 2010年2月 Journal of Yichun College Feb.201O 以余华为代表的先锋小说叙事变革 赵树军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100102) 摘要:八十年代中后期,在中国当代小说领域,以马原为开头的先锋小说作家进行了一场叙事,他们 在实践中完成了中国小说由“创作”向“写作”的转换。余华、格非的前期创作反映出了中国先锋小说叙事革 命的主要特点:暴力主题,开放时间、感觉的叙述方式,以及临界叙述。 关键词:先锋;暴力;开放的时间、感觉;临界叙述; 中图分类号:10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380X(2010)02-0101—04 A Narrative Revolution of Chinese Avant—guard Novels:A Case Study of Yuhua ̄Works ZHAO Shu—Jun 。 (A Graduate School ofChinese Academy ofSocial Sciences,Belitng 100102,China) Abstract:Avant—guard novelists in Chinese contemporary have finished a narrative revolution and realized transition from“creating’’ to‘‘writing”in 1980s.Mayuan is the first person in promoting the movement.Yuhua and Gefei will be taken as examples and common characteristics about narrative revolution of Chinese avant—guard novels will be explained in tifs article:vilenee;opening time and perception;critical narrative.. Key words:avant—guard;violence;opening time and perception;critical narrative. 八十年代后期,随着知识分子意识形态的严重失落, 以在我的创作中,也许更接近个人精神上的一种真实”…。 “人的神化”趋于解体,由马原开始,当代小说开始了新的 “真实”在余华的笔下表现为暴力、欺诈、杀戳、阴谋与荒 叙事变革。他们把叙述语言作为切人点,从小说叙事学的 诞,进而他亵渎了传统世界,对生活真实进行。 多种角度(比如叙述视角、时间等方面)向传统小说美学 《十八岁出门远行》,是余华首次抛弃传统和常识,并 进行了叛逆。比如,余华除把暴力作为叙述主题外,还习 运用大量的幻觉描写显示出对常识的。主人公整个经 惯于把现实的感觉、幻觉,和梦境中的想象混合一体。在 历就像发生在梦境中一样,充满了荒诞和不可思议。作家 他的作品中,存在被完全感觉化了,“真实”变得飘忽不定, 要读者从抽象意义上去领悟它,不能把它当作一般人生经 存在与幻觉自由置换,感觉彻底开放了,如《世事如烟》。 验,以使读者不相信故事的真实性。之后,余华用如梦如 以余华为代表创作的先锋小说显示出叙事的共同特点: 烟的故事网络构置,循环往复的情节叙述,冷酷的叙事语 言表达了他个人的生存态度,即他对世界的真实观。暴力 一、叙述主题:暴力 与欺诈成为以后作品的主题,如《一九八六年》、《现实一 在余华的作品中,幻觉已成为余华的一种认知方式, 种》、《河边的错误》、《难逃劫数》、《古典爱情》、《往事与 进而使它的叙述处于一种临界状态,徘徊于欲望的边缘, 刑罚》等。 对于世界的感悟也显示出一种绝望与恐惧。这就是他看到 在余华看来,暴力成为最重要的现实,它不是一个个 的真实,一种关于人的本质的真实,是对于我们常说的真 具体事件的堆积,而是对应于特定时代的社会结构的隐藏 实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我觉得所有的创作,都是在 在事件背后的关系结构,也同时反映了人类的基本精神结 努力更加接近真实。我的这个真实,不是生活里的那样真 构或是生存境况。余华对暴力的叙述并非荒诞无稽的幻想, 实。我觉得生活实际上是不真实的,生活是一种真假参半 是一种关于现实的寓言,它以“极端的方式凸现或是放大了 的,鱼目混珠的事物。我觉得真实是对个人而言的”,“所以 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暴力以及暴力构成的动力学。” 我宁愿相信自己,而不相信生活给我提供的那些东西。所 而《现实一种》无疑是余华处理暴力较好的一部作品, 收稿日期:2010—02—13 作者简介:赵树军(1969一),男,河北康保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09级博士生,主要从事比较美学研究。 ・. l01・ 第2期 宜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冲动。 第32卷 它将“性恶论”,“他人即地狱”推向了巅峰。这是一户三 世同堂的大家庭,家庭里充满着冷漠和敌视。山岗四岁的 儿子皮皮摔死了堂弟(山峰的尚躺于摇篮中的幼子),山峰 一总的来看,余华的前期作品充满了血腥和暴力,这也 成为他的叙述特点之一。 二、叙述方式:开放时间、感觉 脚踢死皮皮,山岗以恶毒私刑杀死亲弟山峰,山岗被 毙后,山峰妻“献出”山岗尸供医生零刀解剖。小说通过 对家庭神话的,完成了对人性的批判。如果说四岁小 儿的性恶是与时俱来的,带有下意识成份,那么成人对孩 随着“叙事时间”意识的确立,叙述与故事分离而获 得二元对位的协奏关系;随着“叙事感觉”的敞开,真实 与幻觉获得双向转换的自由;双重文本的叙述节奏促使文 子、成人对成人的仇杀则完全是兽性大发。山岗捆绑弟弟, 以煮烂的肉骨头糊于弟的脚心,让狗去“舔”,而妻子的神 本开放,“复数文本”的观念又使叙述进人疑难重重的领 色和狗一样贪婪,人性已异化为食人性、动物性。观看行 刑场面,则是暴力欲望的含蓄满足。由此,余华实现了对 暴力的超越,将其上升到“集体无意识”批判层次。 《现实一种》最能代表余华关于残酷与生命的观念,故 事背景被虚拟化,酷刑与残杀的游戏态度成为当事人的行 为快感和支配作者写作的快感。小说显示了余华对人的残 酷本能的非凡想象力,但它没有从道德层面去探讨人类暴 行的动机和原因,如同《河边的错误》置警官杀疯子与疯 子杀居民同一个平面一样,把医生肢解尸体与兄弟间残杀 置于同一平面加以展览。 我们不想否认余华小说从某种意义上偏离了小说美学 的“常态”,进而刻画了许多人性中的“丑陋”部分,让 “死亡”鬼魂穿越其小说始终。其可贵之处在于有勇气地将 笔触深入到人生的深层结构中。突破“禁区”,撕下虚伪的 面纱。我们不能完全用理性准则规范人性的奥秘,不应该 回避人性中的罪恶,只有勇敢地面对,才能告别自欺欺人 的谎言,走向真实的人生。 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可能产生攻击或杀戳他人的 欲望,只不过被压抑了。而在余华的小说里,则让人物这 种欲望得以实现,把人类的这种想象现实化。尽管余华对 暴力有张扬的成份,但其根本意义却在于它是人类生存的 一面镜子,通过描写特定情境下内在暴力的本能爆发及相 互残杀,我们必须直面人类生存血淋淋的杀戳,暴力时时 刻刻不在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人类呼唤和平、安宁,战争 只能带来人道主义灾难,家园失落,人民流离失所,这不 能不引起世人的警醒。 当然余华热衷于暴力描写,并不仅是为暴力提供一个 批判、反思的观照点,而更重要的则是来自于暴力本身的 魅力,他曾言:“暴力为其形式充满激情,它的力量源自于 人内心的渴望,所以它使我心醉神迷” j。因而余华禁不住 以一种超然于外的眼光来看描写暴力血腥场景。如《古典 爱情》中写柳生来到菜人酒店时,碰到店主和两个伙计迎 面而出: 一个伙计提着一把溅满血的斧子,另一个伙计倒提着 一条人腿,人腿还在滴血,柳生清晰地听到了血滴在泥地 上的滞呆声响。他往地上望去,却是斑斑血迹,一股腥味 扑鼻而来。可见在此遭宰杀的菜人已经无数了 ]。 这个细节场面虽然恐怖,但由于舒展平缓的叙述语言、 冷静的声色,进而消解了叙述所应有的内在紧张感和心理 ・】O2・ 域。先锋小说的叙述彻底开放了。开放的叙述视界打破了 作品的封闭状态,小说被推到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极限 境地,叙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先锋小说的叙述时间是开放的,由于叙述时间被打乱, 故事如积木,可以任意拼凑,进而形成同一时间不同时空 的交叠、时间的压缩与空间的零碎的组合、时间的与 错位等。时间对于先锋小说来说,不仅表明故事包含的事 件内容,也不仅是对“时间”作某种哲学意蕴的探索, “时间”更重要的是叙事的方活动。“叙事时间”隐藏 了小说方的全部内容,成为叙述技术的开端和终点, 是小说叙述的最原始层面,又是小说形式最初阶段的操作 规程。它引发了一场叙事方法的。 “许多年以前;许多年以后”体现了先锋小说的时间意 识。在先锋小说的许多作品里“都可以读出这道句式作为 叙述的动机和转折直接出现,或是经过伪装潜伏于叙事的 圈套中,或者作为总体性的叙述结构的策略起到作用,或 者作为阶段性的关联语境起到作用” ]。这道语式来自马尔 克斯的《百年孤独》的第一句话: 许多年以后,面对着行刑队,奥雷连诺上校将会想那 久远的一天下午,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 J。 叙述者站在某一时间不明确的“现在”,讲述“许多 年以后”——“将来”的事情,然后又从“将来”回顾 “那久远的一天下午”——“过去”,这道叙述语式确定了 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的循环回返的圆周轨迹。“许多年以 后”这时间状语超出了故事的自然时间,又是一个意识到 的“时间跨度”。故事在它发生的时候就被命定了结局,故 事与叙述分离,故事不再是自然主义的延续,“叙述借助这 道语式促使故事转换、中断、随意结合和突然短路。”余华 的《难逃劫数》利用了这道语式,如写沙子被带走了 的场面: “……时隔多日以后,沙子回想起在自己被带走的那一 刻,森林脸上怎样流淌出得意的神采时,他才领悟到自己 是在什么时候被森林出卖的……” 插入“多日以后”,故事突然中断,变成了“叙述”, 叙述作为的力量介人故事。“时隔多日以后”,使“现 在”的局面与“未来”联系起来,“现在”迅速变成“过 去”。余华借助这道语式给叙述提供了任意转折的自由,故 事由此可以一环扣一环地铰合或拆解,叙述时间改变了故 事的自然程序,叙述变成拆解故事的逆反时间运动。 第2期 赵树军:以余华为代表的先锋小说叙事变革 第32卷 这道语式在《难逃劫数》中不断出现,叙述因此任意 传越时空,随时打断时间的自然发展。例如: “时隔几日以后,沙子坐在拘留所冰凉的水泥地上,以无 法排遣的寂寞开始回想起那天在路上遇到彩蝶的情景。”[7] 这道时间语式为叙述提供了时间转换的契机,成了一 个阶段的终结和另~个阶段的开始。故事的线性模式被叙 述插入语打断,由此故事获得立体交叉的组合结构。余华 正是利用时间语式,促使故事转换、中断、随意结合,而 时间延长导致精细的感觉如幻觉般蔓延。事物的存在处于 真实与幻觉之间,再如: “在6起床的时候,他女儿醒了。这个才16岁的少女 近来恶梦缠身,一个身穿羊皮茄克的男子屡屡在她梦中出 现,那个男子总是张牙舞爪地向她走来,当他抓住她的手 时,她感到无力反抗。这个身穿羊皮茄克的男子,她在现 实里见到过6次,每次他离开时,她便有一个姐姐从此消 失。如今他屡屡出现在她的梦中,一种不祥的预兆便笼罩 形成叙述时间的随意转换,故事与叙述分离,形成时空的 了她,虽然她从三姐的信中看到了自己的以后,而且这个 立体结构。再比如: 二十年来他一直沉浸在别人暴露而自己隐蔽的无比喜 悦里,这种喜悦把他送人长长的失眠…。 在这里时间意识不仅预示在故事结构之间运行的轨迹, 同时复活了人物的自我意识,显示了人物对自身处境的态 度。故事时间的突然中断与叙述的纲领性预示达成和谐的 二重组合。转折不再是按线性方式渐进的高潮,转折是叙 述随时突现的功能性标志。 先锋小说的开放的叙述时间构成时空交错,叙述与故 事分离的二元对位关系,小说的叙述顺序获得了前所未有 的自由。叙述时间的开放,不仅可以避免情节的平铺直叙, 而且通过对故事的分解、错位和重新组合,形成一种复杂 的更具凝聚力和创新意义的叙述结构。 叙述时间的开放,解除了故事变化的线性逻辑,故事 由此向感觉还原。先锋作家把幻觉从内心深层的结构中解 放出来,幻觉与真实一道挤进生活的实际存在,进而通过 对幻觉的捕捉完成了对生活的极端戏弄。幻觉与现实相互 转换促使感觉的彻底开放,存在的事实是不确定的、可疑 的。叙述感觉成为故事线性滑动的枢纽,故事被“事实情 境”催化。现实与幻觉的传统界限被消除,幻觉侵入现实, 故事变得难以解析。实验小说的叙述方式尽可能在敞开的 感觉世界里瓦解现实存在的根基,不管是追踪幻觉还是追 踪真实,先锋小说给我们叙述了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因为他们明确意识到小说的“虚构性。” 余华习惯于把现实的感觉、幻觉,和梦境中的想象混 合一体。如《四月三日事件》一开始就进人辨析的疑惑状 态:那个无名无姓的“他”,在早晨八点钟的时候站在窗 口,感到户外有一片黄色很热烈,“那是阳光”。由对“黄 色”的感觉过渡到对“阳光”的意识,然后又伸进口袋, “手上竟产生了冷漠的金属感觉”,动作与感觉层次被剥离, 感觉似乎十分迟钝。接着“当手沿着那金属慢慢挺进时, 那种奇特的感觉却没有发展,它被固定下来了。”叙述似在 显微镜下,感觉更加缓慢。最后余华指出“那是一把钥 匙。”余华运用过分细致的描述,使行为与意识、事物的存 在与感觉产生一个“时间差”,由于迟缓的“时间差”致 使感觉与事物的联系被隔离,真实的存在转化为幻觉。然 后由钥匙“不规则起伏的齿条”,让他无端地想象出某一条 凹凸艰难的路,“叙述”中让“他”的感觉进一步延伸。 余华细致的叙述,叙述节奏侵吞了事物存在的实际时间, 以后正一日近似一日的来到她身旁,在那以后的岁月里, 她看到自己被那个羊皮茄克拖着行走在一片茫茫之中。” J 余华在叙述时无任何原始交待,故事的自然时间被解 除,梦境与现实并无任何明显界限。这种模糊性叙述消除 了幻觉与真实在叙事过程中的界限,现实、梦境、幻觉相 互渗透、相互转换,形成叙述感觉的全面开放。真实的存 在与幻觉的自由置换促使整个感觉彻底开放,幻觉与现实 相互渗透把我们的存在搞得面目全非,然而却大大拓展了 我们的存在。 先锋小说“叙述时间”与“叙述感觉”的开放,不再 追求故事发展的起承转合,而转向对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 注重,强调“怎么写”,关注“写作”与“叙述”本身, “叙述感觉”的开放,形成时间与空间交错,幻觉与现实相 互渗透。叙述更加自由灵活,为读者提供了想象和再创造 的艺术空间,开拓了小说的表现力。先锋小说多形话语说 明了当代小说叙事达到的难度和复杂度,由于叙事时间的 不断改换,叙述感觉的任意交叉,也给读者的解读带来了 一定的困难。 三、语言实验:临界叙述 “临界叙述”,作为叙事的标志,表明了先锋小说 的叙述意识及其叙述语言所达到的难度和复杂度。叙述语 言打破了能指与所指的紧密的线性联系,能指词所指的意 义不再确定,终极所指隐藏于能指群的边际,能指群相互 追踪而不急于进入所指确定存在的领域。能指叙述变成了 追踪与拒绝、期待与逃避的奇怪的双向运动。一方面能指 由于摆脱约定的所指而变得轻松自由,另一方面由于瞬间 被能指和所指的断裂虚无化了,叙述由此陷入了所指拒绝 出场的漫长拖延和能指追踪所指的焦虑期待的双重疑难境 地。叙述的“元状态”,它显示叙述无比困难又彻底自由, 预示叙述充满无限可能性又毫无结果。 余华使用了这种叙事方法:拆解能指与所指的陈旧搭 配进而扩充复杂意义,用“差异”语言学方式制造陌生化 效果并通过“差异”以扩散意义。它显示了先锋精神,是 对传统的反叛。同时,余华也完全陷入了语言迷宫, 语言不再是现实生活的再现,能指与所指失去对应,叙事 与语言剥离,小说语言趋向个性化、随意化,语言的清晰 度和可理解性受到一定的挫伤。“充满着能指与所指符号的 无端角逐和游戏活动,他们相互碰撞、相互交融乃至相互 ・1O3・ 第2期 宜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第32卷 ,既拆散了文本的内在结构,同时也播撒进而也消解 了语符的意义” J。 顷刻之间仿佛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她的身体裸露 的部分使人感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L9 在格非的《褐色鸟群》中,这种叙事方式也有体现。 在这里,“临界”意义产生了。一方面由于叙述人处于 写作转向自身,成为关于小说的小说,成为没有确切所指 “临界感情”状态,进而人物在临界状态下产生了陌生化感 和可靠真理性的虚构世界,任读者想象、解释、拆散,甚 觉,这是临界发生的前提,另一方面,冯金山的感觉有悖 至自身消解了自身。它是一部可写作文本,无明确含义。 于常规经验,与实际事物产生,他的荒诞感觉使事物 无固定所指词,而是多元的蔓延扩张的,是一大堆能指词, 远离而去,隐藏了真实事物的存在,剩下纯粹的感觉面对 由各种代号及碎片罗织起来,既无开始,又无终结,也没 空旷的存在。在这里,他混淆了真实与虚构、荒诞与诗性、 有不可颠倒的结果,没有等级森严的文本“层次”可以告 现实与可能、残酷与娱乐等存在的常规界线。 诉你什么更有意义或无意义,“无意义、无目的、非理性” 这种分离是他日常生活世界里扮演的双重角色在此地 的“目的”和“意义”就是为了对抗和消解一切实在、定 发生转喻式的位移而已。叙述人被抛到“临界状态”,他成 向、定义、定理、定命和终级。叙述“始终不进入那个绝 为整个活动的局外人。这种“临界感觉”源于叙述人的 对的或终极的状态,而是在那个终极的边缘引申出一条凹 “临界感情”,客观的存在情态被叙述人的主观感觉方式所 凸不平的曲线。”进而使自己永远处于未定状态,永远对未 渗透,叙述中人物所具有的感觉被叙述人的感觉方式所支 来开放。 配,以至灾难既将来临时刻,人物却获得一种对真实的存 格非在《青黄》中,把“青黄”作为叙述追踪的目 在产生分离的体验,在从主体感觉返回到客体的途中产生 标,并成为故事的动力。追踪那个永远不可企及终极的确 某种感觉距离和感觉偏差,叙述是冷漠、残酷的,“叙述话 定状态,实则是远离那个状态,即叙述追踪“青黄”,试图 语的情感机能被彻底解除,小说语言了,同时也被掏 切进“青黄”,结果离“青黄”越来越远。《青黄》通过 空了。在这样的意义上,先锋小说不仅使小说的叙述语言 “替代性”的消解来创造新现实,始终保持追踪“青黄” 面临挑战,同时对当代人的心理承受力也是一种破坏性的 的临界势态,并促使临界领域不断扩大。而实际的意指活 挑战”¨ 。 动却远离“青黄”,“青黄”变得越来越模糊。看似在“辨 “中国先锋小说家在小说叙事中已经意识到‘临界感 析…‘青黄”,而实则是“替代性”地消解“青黄”。破解 觉’的特殊功能,它为小说叙述语言的精细化,为小说叙 “青黄”的故事,结果变成另一个故事。“青黄”作为小说 述进入那些虚幻而深邃的情境提供了各种契机”。不可否 的标题,不过是一个假定的动机,一个虚假的符码。用一 认,“‘临界感觉’与‘叙述语言’的辨析运动为先锋小说 个故事推翻另一个故事的动机,因为“临界情态”提供的 的形式主义实验揭示了一种动机力量,它使先锋小说的形 张力地带,使叙述富有节奏地转换推进。 式主义探索一开始就具有改变‘世界视点’的倾向。”[11 3 如果说能指与所指的断裂为临界状态提示了发生的语 参考文献: 言学依据,那么可以把能指与所指的断裂状况进一步放大 [1]余华.我的真实[J].人民文学,1989,(3). 为叙述感觉与对象事物的临界关系。能指追踪所指实则构 [2]倪伟.鲜血梅花:余华小说中的暴力叙述[J].当代作家 成叙述的动力,“追踪”变成辨析所指的疑难过程。确定物 评论,2000,(4):57. 件的客观性存在,即绝对的真实性存在,不得不使语词进 [3]余华.我能否相信自己.170. 入辨析这种“真实性”的疑难境地,语词被感觉化了,语 [4]王海燕.余华论[J].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1996, 词的辨析过程产生感觉的临界状态。感觉事实上永远无法 (1O). 进入物件的绝对真实性,所有感觉向真实性进发的过程, [5]陈晓明.无边的挑战[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 事实上是回到感觉的循环过程。 1993:93. 《风琴》显示出格非叙述的新特点。在《风琴》中, [6]转引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M]. 由叙述视角开掘出的感觉,通过人物“视点”表现出来, [7]余华.现实一种:余华中短篇小说集(上、下)[M].西 人物在某种特殊的情境里萌生了一种感觉,促使人物和面 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1:348、356、316、365. 前的事件或世界,因为人物对当下的情境构成的体验 [8]胡志军.敞开存在—余华近期小说的转变[J].转引自 关系隐藏了一个冲动的张力,常规经验应有的状态与被人 程文超.意义的诱惑[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 物视点改装过的特殊情态产生二元分离,致使“特殊情态” [9]格非.青黄[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1:86. 获得“临界感觉”。如,《风琴》中写冯金山观赏他老婆的 [10]陈晓明.无边的挑战[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 场面 1993:79. “……女人之大腿完全暴露在眩目的阳光下——那片耀 [11]陈晓明.无边的挑战[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 眼的白色……在强烈的阳光照射的偏差之中,他的老婆在 1993:83. ・104・